渺渺的房間裏。

渺渺踮著腳正給葉止殺捶背，“大人，您是說那二公子懷疑我的身份了，用不用我去把他做掉，免得他壞了您的計劃。”

葉止殺撚起桌上的綠豆糕，隨口吞進去幾塊，才瞇著眼睛說，“你是鬼魅又不是土匪，不要整天張口殺人，閉口做掉，要拿出之前在我面前演戲的水準。”

渺渺乖順的點頭，“您說的是，那大人，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？”

葉止殺說，“當然是做符合人設的事，就讓他懷疑著吧！”她回身拍了拍渺渺的臉蛋，“或許以後能開出什麽有趣的支線來。”

渺渺大多時候還是搞不清楚葉止殺的想法，不過她只要聽話就夠了。

“他的懷疑其實也在情理之中，你的事情確實有太多疑點，不過剛從昏迷中醒來，見到好歹也算是救命恩人的人，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懷疑，也充分說明這個人的警覺性不一般。”葉止殺轉而又說。

＊

顧天辰醒來的當天下午，顧天夜也醒了過來，相比於對方的重傷，他只是體力透支。

與顧天辰別扭不自然的態度對比，他倒是相當開心看到自己弟弟醒來，兄弟兩個三言兩語的交流，顧天夜就能根據顧天辰的疑問，想象出他是怎麽對葉止殺的。

“葉姑娘幫助了我們，你心中縱然有懷疑也不該無禮。”顧天夜無奈的說。

“我又怎麽無禮了？”顧天辰心中最煩他說教，立刻也顧不上其他，頂嘴是第一個反應。

“你又沒聽見！”

“我確實沒聽見。”顧天夜氣定神閑，“你講一遍給我聽聽。”

顧天辰頓時閉口不言，一副不打算理人的模樣。

顧天夜早知道他是這個反應，也沒多說什麽，自己翻身下床，活動了一下發軟的手腳。

“我去看看葉姑娘她們，你再躺一會兒吧。”

顧天辰也穿上了外袍，“只是受傷，又不是手腳殘廢。”

顧天夜也沒反對，兩個人一同走出了房間。

莊子裏有被清理過的痕跡，院子裏的落葉只有零星幾片，看起來像是不久前剛剛落下的。

兩個人繞了一圈，才在廚房裏看到了渺渺，她正在竈臺前忙活，動作麻利又熟練。

看到了顧天夜和顧天辰，她十分驚喜，“大哥哥，你們醒了。”

顧天夜微笑點頭，顧天辰看著她清亮的眼神，不太自在的偏了偏頭，嘴上含糊的應了一聲，懷疑不可自控，但葉止殺和顧天夜和他說過渺渺對他的照顧，他也不可能做到無視。

顧天夜打量著渺渺，“身體好了嗎？在做什麽？”

渺渺伸出胳膊，“我很壯實的，這兩年家裏力氣活都是我幹的。”

她看起來除了臉色蒼白了點，人確實比他們精神多了。

“葉姐姐這兩天一直在幫我打掃院子，我想做點好吃的感謝她。”

說到葉止殺，顧天夜忍不住問，“原來是這樣，葉姑娘現在在哪，是出門了嗎？”

“沒，葉姐姐在莊子後頭呢！”

渺渺神色有些低落，“她說要將幾位死去的大哥哥埋了，不讓我過去幫忙。”

她小大人般嘆了口氣，“其實我不怕，這兩年我見過太多了，娘親以前就和我說，我們都是亂世中的浮萍。”

顧天夜沈默了，顧天辰也用覆雜的目光看著她。

渺渺揉揉盆子裏的面團，“大哥哥，你們也不要太難過了，一會兒我做了糖糕一起吃吧！”

看著她天真的笑顏，顧天辰心緒覆雜，沈默著走出了廚房。

＊

莊子後面的荒地立了幾座孤墳，看起來有些荒涼與寂寥，尤其是遠處，根本見不到人煙，更是增添了幾分淒冷。

葉止殺放下挽著的衣袖，拿著工具往回走，就撞上了顧家兩兄弟。

“喲，顧公子，你醒了。”葉止殺隨意一笑，側身道，“我擔心留下屍骨會引起別的變故，只好將屍體焚燒，自作主張就地掩埋了。

顧公子，可別見怪。”

死去的三個侍從都是顧家的人，他們的屍骨處理，原本也該是顧天夜他們做主。

“事急從權，葉姑娘處事周到，應是我們感激你。”顧天夜和煦的微笑，他走近了幾步，“亂世之中，喪生妖魔鬼怪之手的無辜人不計其數，又有多少能夠留有屍骨入土為安，我想阿藍他們應該也是感念葉姑娘的。”

葉止殺笑笑，“我就喜歡顧公子這樣說話好聽的人，聽兩句感覺心裏舒坦多了。”

顧天夜被她打趣也很從容，同樣笑道，“我自然也欣賞姑娘這般颯爽的女子。”

葉止殺說，“這大概就是，說你胖，你就要喘一喘，不過公子可一點也不胖，這等俊秀身材，就是身為女子的我也羨慕的不行。”

顧天夜搖了搖頭，“姑娘總是打趣我。”他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顧天辰，“我這弟弟被我寵壞了，若有無禮之處，還請姑娘多見諒。”

葉止殺擺了擺手，“二公子也就說話直了點，亂世之中有警惕心是好事。”

風起，她衣裾紛飛從顧天夜身邊繞過，也走過了顧天辰身邊，才回身高聲道，“而且我不會和小孩子計較。”

她拉長語調，人已經走遠了。

顧天辰哼了一聲，“看著不過就比我們大兩三歲，人卻小氣的只有三歲。”

顧天夜笑，“葉姑娘是個風趣的人，好了，別鬧脾氣了，過來和阿藍他們道別吧！我已經飛鴿傳書回了城內，想必明日就有人來接我們回去了。”

顧天辰目光中閃過一絲悲涼，走上前幾步。

＊

秋風颯颯，午後的陽光已經朝和暖的斜陽轉變，風吹落葉又仿佛亡者的低語。

往回走的時候，顧天辰忍了忍還是問，“哥，你對那位葉姑娘了解多少？”

顧天夜目光平靜的註視著前方，“萍水相逢，我怎麽可能對人家刨根問底，不過據我觀察，葉姑娘應該是獨自行走江湖的俠客，你總是懷疑人家有問題，如果她真要對我們不利，我們昏迷的時候不是最好的時機？”

顧天辰當然知道顧天夜說的有理，但他直覺葉止殺和渺渺的問題，可真要說出什麽疑點來，這些疑點又可以輕易被推翻。

“我知道當年的事你很難釋懷。”顧天夜的聲音從身側飄來，打斷了顧天辰的思緒，“但也不能就此因噎廢食。”

顧天辰一聽他這套說辭，就打心裏覺得煩躁，雖然他知道兄長是為了他好，但情緒上來，理智就控制不住。

顧天夜見弟弟冷了臉，知道再說下去兩個人保準又要吵起來，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，“我們盡早回去吧，天星雖然處事老道，但留他一人在城主府，我還是不太放心。”

顧天辰點了點頭又問，“那葉姑娘和渺渺你打算怎麽處理？”

“葉姑娘有她的意願，當然是想去哪裏就去哪裏，渺渺亦是如此。

她如果有遠親可以投奔，我會派人送她去，如果沒有，我會問她願不願意同我們回碧水城。”

顧天夜說完看著顧天辰果然如此的表情，“你早就猜到我有此打算，才格外警覺。”

他搖了搖頭，“天辰，你和我都不是當年的稚童了，現在我們有能力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了。”

他說完邁步走開，留下顧天辰站在原地，神色覆雜的看著他的背影。

渺渺蒸好糖糕煮了湯，見三人先後回來十分熱情的招呼他們吃飯。

飯桌上她開心的擺好碗筷，感嘆，“自從家裏出了事，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的和人吃過飯了。”

顧天夜微笑，“渺渺，如今盜匪和鬼魅已除，你今後有什麽打算嗎？”

渺渺眨了眨眼，“家裏還有一點東西，拿去賣掉應該能換些錢，我想去拜個師父，以後也能有個立世的本事。

顧天夜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讚嘆，“你和我三弟有些相似，小小年紀事情考慮的周全，也很有自己的主見。”

渺渺不好意思的笑笑，吐了吐舌頭，“哪有大哥哥你說的那麽好，不過是大體想法，怎麽實現我還沒想好呢！”

葉止殺用筷子戳著糕點，“我可以陪你把事情辦好，免得有人見你年紀小，欺負你。”

渺渺猶豫，“葉姐姐，你不是要去碧水城辦事嗎？”

葉止殺卻只是隨意的說，“也沒什麽大事。

我去碧水城不是因為它是碧水城，而是因為它在前方，是我需要途經之地，對我來說去向哪裏並不重要，哪裏有妖魔鬼魅，哪裏就是我暫時需要停留之地。”

渺渺似懂非懂，只覺得似乎有些悲傷。

顧天夜不由一怔，“葉姑娘是除靈師嗎？”

對妖魔鬼怪一類存在，武師是有自保能力的強者，而普通人就是待宰羔羊。

很多平民沒有太多條件和能力去修習武藝，面對妖魔他們除卻寺廟求神拜佛，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花重金請優秀的武師為自家除魔，當然這對武師來說也是極度危險的，所以做這些事的武師又被單獨開辟出一個稱呼，叫做除靈師。

葉止殺擡頭，“算是吧！”

她的表情在這個瞬間有些覆雜，顧氏兩兄弟都留意到了，但誰也沒有多問。

顧天夜說，“這麽說，葉姑娘應該是第一次去碧水城，人生地不熟，很多事情做起來也不方便，不如和渺渺一同去我家暫住，我家就在碧水城中。”

葉止殺有點驚訝，她想了想說，“那就先謝過顧公子了，我一個閑人去哪裏都無所謂，渺渺你覺得呢？”

渺渺有點猶豫，她認真的想了半晌，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，不過最終她還是下定決心道，“那就麻煩哥哥姐姐了，你們對渺渺的好，渺渺這輩子都不會忘的。”

顧天夜笑了，“不過舉手之勞，要謝也是我謝你和葉姑娘，這兩日的照顧。”

他說話的口吻十分溫和，對待渺渺的態度，充滿了平等和尊重。

葉止殺心想是個難得的好人，純潔的靈魂是那幫小甜點們的最愛。

顧天辰在飯桌上一言不發，也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葉止殺垂下眼簾，掩住眼底的玩味，是只個性矛盾又出乎預料十分敏銳的小刺猬，以後朝夕相處，或許會搞出更多有趣的劇情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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